精选文摘:溅入眼睛的鲜血(26)
逃逸
乔通说:“你永远都想不到,一旦加入,要想退出来是多么难。”
咖啡屋的灯光亮起时,乔通终于主动提到了那个令人绝望的夜晚。
乔通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会那样做吗?”
这些年来我虽然刻意不去回想,也依稀感到当时乔通是想帮我在债务里尽快挣脱出来。
我说:“那种方式我不可能接受。你明明知道是老潘送我去的医院。”
乔通说:“你在病床上假装失忆时,我以为你已经接受了。”
我有点吃惊:“你知道我假装失忆?”
乔通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离开咖啡屋时阳光已经被楼群完全遮没,沿街的店铺纷纷点亮了灯火。我留乔通在我的饭店里吃饭,他说要赶往机场,乘晚班飞机回墨尔本。他站在饭店门口,仰头看了看明亮的招牌,又看着保安指挥着一辆轿车倒进车位里,他赞许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我要开车送他去机场,他说不用。他在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用三言两语为我们的会面画上了句号。
他说:“我那样做不光是为了你,也为了我自己。”
我一惊:“你也向他们交了钱?”
他说:“我把岳父家的房产证押给了他们。”他坐进车里,临关车门时苦笑了一下,“房产证是我偷出来的。”
乔通走得如此匆忙,我忽然觉得自己在这次会面中表现得太冷淡了。眼看着他乘坐的出租车汇入旺盛的车流,我的眼睛里不觉涌满了泪水。
乔通走后,我再次想到那个夜晚有些恍惚,当时的乔通完全是另外一个人。也许那天晚上的事情根本就没有发生,多年以来只是我的一种臆想。
我和老潘、马远走进“孔家饭店”时,乔通已经坐在唯一的包问里。淡黄色的壁纸部分脱落了,像猪下水似的挂在墙壁上,屋里最醒目的是崭新的红色窗帘,艳得耀眼,像是刚被鲜血浸泡过。尾随着乔通朝饭店走去时,老潘惴惴不安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马远。他的眼神非常复杂,搞不清是恐慌还是抱怨。马远冷着脸,一副好汉做事好汉当的神情。他的两只手紧紧地握成拳头,两腮的咬肌坚硬地凸了起来。我忽然感到眼前的局面有点滑稽,自己明明没有错,却像是偷东西被人逮住似的。饭店已经送走最后一批客人,李老板像没看见我们进屋似的闷头擦拭着本不该由他擦的餐桌。站在包问门口,我横下一条心,就像我对马远承诺过的,锯铁链的事跟他们没关系,一切后果由我承担。走进包问时,我们三个立时被乔通的表情惊住了。
乔通眉开眼笑,站起身叫了声潘师傅,又叫了声小马师傅。他拿出香烟,恭敬地递给他俩每人一支。老潘和马远拿着硬塞在手里的香烟有点发蒙。乔通一直不看我,目光从我身上掠过时像是看到了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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