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选文摘:溅入眼睛的鲜血(2)
逃逸
他问:“我是谁?”
我说:“你是老黄,想给我上手铐。”
乔通一笑:“好好躺着吧,不用戴手铐。”
乔通离开之后,我从医院的急诊病房偷偷溜了出来。天快黑了,我怕妻子为我担心。她没去医院看我,说明她不知道我遭遇车祸的事。我决定不告诉她。我们结婚三年多,还没生孩子。不是不想生,是怕生出来养不起。我在县机械厂热处理车间上班,她在棉纺织厂织布车间。两个单位要破产的消息四年前便开始流传,如今她的厂子还在苟延残喘,我上班的地方已经像个被捅掉的马蜂窝,工友们犹如失了巢的马蜂一样四处乱飞。有的去了北京,有的去了南京。我没有远方的亲友可以投靠,只能待在家里生闷气,气他们出去赚钱时不叫上我。我的班长老刘从广西北海给我打来电话时,我已经在家闲了两个多月,每天除了坐在阳台上发呆就是躺在床上睡觉。过于清闲所带来的恐慌让我觉得自己正在变成废人。老刘的电话犹如纶音佛语,他邀我快点赶过去,国家正在重点开发“北部湾”,赚钱机会太多了。接到电话的当天下午我就做好了去北海的准备,妻子还帮着我将衣服尽量多地塞进行李箱里。晚上,她突然患了一种怪病,正是连蚂蚁都能热死的三伏天,她却将热水袋紧紧抱在怀里。她说肚子里像是塞满了冰块。我以为是做人流落下的病。看到大颗的汗珠从她脸上滚落,我心里像塞进一只长着毛的大手。她太瘦,热水袋在她怀里好像一个硕大的西瓜。我说带她去医院。她说暖一暖就好了。她将热水袋抱得更紧了一些,又说:“不能乱花钱。”她只有二十六岁,说话的口气却跟我妈差不多。过了两天,我见她正常上班下班,没再说起肚子里的冰块,又准备去北海,她再次把热水袋抱了起来。我有点生气:“装病有意思吗?”她对装病的事并不否认,却提出了另一个阻止我远行的理由:“把我一个人搁家里你就放心?”我知道她想说什么,可眼前窘迫的生活以及发财的梦想已经使我顾不上卿卿我我了。我一想到继续无所事事地闲下去,心里像爬满了小老鼠。我说:“你又不是三岁小孩儿,有什么不放心的?”她将怀里的热水袋朝地上一扔:“你放心我,我还不放心你呢!”
拌嘴的当天晚上,我失去了跟她同床共枕的兴趣,坐在沙发上闷头看了会儿电视,又无聊地拿起一本书。我很久不看书了。上班时特别想看书,总嫌没时间。如今时间充足,又没心思看了。我没想到这次拿起书本竟然会改变我的命运。书里有王朔一个访谈。他说在写小说之前生活没有着落,曾经想买辆“面的”到首都机场去“趴活儿”。我想象着他开出租车的样子,目光不知不觉落在电视上。县电视台正播放着李苦禅的纪录片。苦禅大师说,他当年在北京跟着齐白石学画,全靠拉洋车维持生存。拉一天车,学三天画。我心头一震,眼睛骤然瞪大了半圈。王朔和李苦禅都是我敬佩的人,我竟然同时得知了他俩与出租车的关系。我仿佛冥冥中接到了启示。我急切地推开卧室的门,看到妻子正在悄悄抹眼泪。
相关阅读
-
生活随笔:那个终日不见阳光的房间
燕茈 1 夜半,周围静悄悄的。 小乖每天夜里都要哭醒几次,醒来就坐在床头,对着嫲嫲的房间哭喊:“嫲嫲,阿嫲嫲。”(嫲嫲,是客家方言中对奶奶的称谓)直到嫲嫲过来,喊句:“组惹(
-
精选散文:肝胆相照的友谊
和才,字蔚文,纳西族,1917年7月出生在丽江鲁甸乡阿时主村(今新主村),是一位传奇式的人物,他是自东巴神罗创立东巴教以来,第一位在现代学术界里工作而且有优异成绩,得领
-
生活随笔:那些关于蝉的记忆
廖锦海 对于蝉,我历来不是很厌恶,但也不大喜欢,特别在炎热的夏天清晨,好不容易趁凉快睡个懒觉,栖息窗外柳树上的蝉儿竞争先恐后放声高歌,仿佛一支乐队在演奏高亢激越的曲子,我
-
生活随笔:父亲的一辈子
十多年前,我把父亲从江西老家接到深圳生活,想尽儿子的一份孝心。但父亲对喧闹的城市总是有些不习惯,再加上方言太重,很难和他人沟通,而我和妻子白天都要上班,根本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