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选文摘:溅入眼睛的鲜血(24)
逃逸
我决定贷款时还不知道他已是“金融工作者”。我先找了在农行工作的同学,他的职位太低,没有放贷权力。他把我介绍给了他在工商银行营业所当主任的表哥。表哥说在城里不好办,介绍我去一个乡镇信用社找贾主任。贾主任详细询问了我的情况,说可以办,不过,不能从他的信用社里办,只能通过一个民间金融组织。我以为他在推托,没想到他立马打了电话。乔通和我在贾主任办公室里一见面,同时愣住了。
我们离开贾主任办公室时都有点尴尬,站在信用社门口,互相不敢看对方的眼睛,好像在这儿见面是件很丢人的事情。乡镇虽然偏僻,逢到赶集的日子反倒显得愈发繁荣。乔通忽然朝街口一指:“走,我请你吃西瓜。”卖西瓜的用帆布搭起一个大棚,里面除了西瓜还飞舞着数不清的苍蝇。乔通买的西瓜太大,俩人根本吃不了。我们谁也不说话,只顾闷头吃,都装作努力想多吃一点。最终是我没忍住,问:“你怎么干上了这个?”乔通苦笑一下:“你说我该干什么?”我也不知他该干什么,只觉得他从事这个行当有点委屈。我问:“还画画吗?”他说:“不画了。”我一时不知再说什么。他的眼神忽然一散,脸上闪过一丝伤感:“谁也不可能干自己想干的事情。”当我说到想买辆汽车跑出租时,他有点纳闷:“可干的事情那么多,你为什么偏偏喜欢开出租车?”
下午三点钟,咖啡屋里有些冷清。乔通在我对面的软椅上一坐,我吓了一跳。我记忆中的他烫着卷发,眉清目秀,像电影里的英俊小生,此时的他却是一个大秃瓢,头顶凹着一个坑。他见我面带诧异,笑着用手在头顶的坑里摸了一下:“不认识了?”他穿着宽大的红色T恤衫,加上青色的光头和脑袋上的坑,看上去有些凶悍。他不时伸手抚摸着头顶上的坑,好像这已经是他的习惯动作。幸亏他这个习惯动作,使得我们多年后的会面减少了许多尴尬。他头顶上的坑仿佛是个开关,每摸一下都能让他嘴里的话变得滔滔不绝。他现在在墨尔本开画廊,专门把中国书画卖给外国人。那些只在电视和报纸上才能看到的著名书画家们,在他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他说:“别听他们自己瞎忽悠,那些书画在外国都不值钱。”
我听说他在我离开老家不久也远走他乡。先是在上海黄浦区加入了一家“高利贷”组织,目标客户是那些在里弄里游荡的有轻微智障的年轻人。贷出去一万,十个月就能翻到几十万。我还听说他在北京丰台一带做过,专门冲着有房产又财迷心窍的老太太下手。都是丧尽天良的勾当。我不敢确定这些消息是真的。以我对他的了解,我总觉得他不可能堕落到这种程度,同时我也知道,一个人的堕落往往会身不由己,一旦开了头,往往会变得没有底线。我以为他早晚有一天会暴毙街头,没想到如今神采奕奕地坐在我的面前。看到他远离了“高利贷”的泥沼,我悄悄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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