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选文摘:溅入眼睛的鲜血(23)
逃逸
我呆愣愣地望着乔通朝我一步步走近,一时不知用什么态度对待他。继续假装失忆,还是扮演被胡山治疗过的疯子?乔通斜挎着一个绿色帆布包,看上去非常沉重,他每走一步都会将挎包带用力提一提。
他恶狠狠地搡了我一把:“狼心狗肺!”
十三年后的今天,我想起那个夜晚依然会不寒而栗。我带着妻子连夜租车到了德州。当时她正上夜班,我离开“孔家饭店”直接去了她的厂子,让人把她从车间里叫了出来。一路上她有些慌乱,却故作镇定地一直紧搂着我的肩膀,好像我是个被吓坏的孩子。我惊慌的神情很像在被追杀。在火车站候车室里,她看到了溅在我身上的血迹,她的脸立时变得煞白。当听我如实坦白了高利贷、汽车被劫、手铐、精神病院的经历之后,她反倒冷静下来:“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我看着墙上的列车时刻表,一时拿不准下一步去哪里。她却走到售票口买了两张去北京的火车票。
我问:“为什么去北京?”
她说:“我也不知道。”
我们到了北京正赶上奥运会之前的大规模城市建设。我们先是向“媒体村”工地上的民工兜售翻新过的二手服装,后来在工地旁边开了个小饭馆。如今,饭馆已经扩展成了中档饭店。
接到乔通的电话时,我正坐在马远的汽车美容中心里喝茶。他也是被那个夜晚彻底改变了命运。他的大学没上成,现在安心地当老板。马远胖了,身材变得特别魁伟,看上去像个跤手。但他的性格变得非常柔软,我曾亲眼看到一个粗俗的女车主为件小事指着鼻子骂他,马远只是笑,一点也不着急。他对我说:“俗语说的‘受氣的买卖,就是说只要做买卖注定会受气呀!”他的汽车美容中心离我的饭店不到一站地,我们经常坐在一起聊一聊。我们从来不说十三年前的那个夜晚,就像不忍心揭开心底的一块伤疤。马远煮好茶,递给我一支烟,说起了准备送孩子回老家上学的事。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澳大利亚的电话号码,我以为是一个刚移民去墨尔本的朋友,没想到竟然是乔通。十三年来我和他没有丝毫联系。挂断电话时,我的脸色有些冷峻。
马远问:“谁?”
我说:“乔通想见我。”
马远苦笑:“你见他吗?”
我和乔通见面是在我饭店北边的“尚道咖啡屋”。我决定见他是因为他在电话里的口气让我感觉就像当年没翻脸时一样。我忽然想,如果不是“高利贷”,我和他肯定一直是朋友。
他比我大三岁,我与他相识在医院里。当时我父亲和他的岳父同住一问病房。我和他都是有点内向的人,互相之间并没有过多的交流。直到一天下午,护士给他的岳父灌肠,我才对他刮目相看。他岳父因为躺在病床上时间过长,出现了严重的便秘。灌完肠之后依然没有效果,乔通毫不犹豫地戴上了胶皮手套。他给岳父抠大便时,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当时他的两个大舅哥就站在旁边,根本不敢朝床上看。有一次在楼下吸烟时,我主动跟乔通聊了起来。我立时有了种相见恨晚的感觉。当时他在土产公司跑业务,跑遍了差不多所有省份。他无论去哪儿出差都随身带着画夹。他想成为中国的塞尚。后来,我们隔三岔五便聚一次,每次见面都让我获益匪浅。他读书比我多,算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人。在偏僻的小县城聊“形而上”的人不多,我因为经常看书被工友们视为神经不太正常,乔通也是。所以,我们之问有种异乎寻常的亲近感。他的单位比我上班的厂子早两个月破产,我们隔三岔五的聚会骤然中断了。生计问题迫在眉睫时,我们原来所热衷的那些话题太多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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