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回忆:太阳看不到的一隅(6)
人世间
奶奶死后为何没与潘爷爷并骨?按理说,潘爷爷在故事中应是一个重要角色,可开始刚一露面,就好像潜入了地下,再拱出来却已是那座坟头,虽离奶奶 的不远,中间却隔着一道宽而深的土沟,看上去应是一道曾经的河床,只是河水裹挟着老去的岁月,早已消匿于时光深处,再也没有回来,否则,他们至今也只能在水一方了;既然二叔二姑均为奶奶和潘爷爷所生,为何不随其姓潘,而是和我们同姓(音同)?更奇怪的是我们姓的是“陆”,而二姑和二叔却是“路”。
这些,我妈一定心知肚明,只是她把这个谜永远地尘封在了心底。
奶奶行事堪称神奇的绝唱,发生在上世纪 50年代末的一个初春。一天中午,我妈看到西山顶上有一个白发老者,身穿灰色长袍,手提陶罐,迎着大风朝天上走,长发飘飘,长袍飘飘,步履似乎很艰难。我妈一肚狐疑地一直看着,直到他一步步挪进了那片铅灰色的云朵里。我妈连忙跑去告诉奶奶看到的怪象,奶奶叹了口气说,要“贱年”了!我妈不懂什么“见年”或“建年”,只按照奶奶嘱咐,这件事对谁也不须提起。没过俩月,奶奶突发暴病,不治而亡,终年七十岁。她临终还一再嘱咐我爹和我二叔,这两年就不要种粮了,種土豆就好。这句话,成了她留给这个家族的最后也是最宝贵的遗产。接下来的两年,他们在房前屋后种的几乎全是土豆。当那场大饥荒浩荡而至时,正是那几大窖土豆,刚好喂养了那段漫长而空瘪的日子。
《红楼梦》第十三回里,“天秦可卿托梦给凤姐说:机不可泄露。只是我与婶子好了一场……”可见,秦氏与凤姐即便“好了一场”,即便魂魄游离之际也还恪守着天道规则,并未向凤姐跑风漏气。按照道家学说,世间的生死兴衰,自有原本的轮回秩序和因果定律。难道一个不经意的悖扰便会招来一场蝴蝶效应?如是,我奶奶的死该是遭到了天谴吧。但奇怪的是,许多年后,我大姑刚满七十岁,仅仅因了点鸡毛蒜皮的事,就缘着一根绳子找我奶奶去了;我爹才到七十岁尚未转年,则在一场迷雾重重的车祸中也去和他们团聚了;我叔紧赶慢追只差一年就是七十大寿,就火急火燎地提前去报到了。说起来,小舅小姨与奶奶并无多大关联,可在他们各自的不惑之年(奶奶死后的八九年间),因疾病得不到及时有效的救治,在红潮滚滚呼号震天的惶恐中,带着对冷暖人世的诸多迷惑相继离世。这些亲人的死,虽不像奶奶死得那样诡异,但影影绰绰,似乎也都晃动着无常的影子。我三姨还好,病病歪歪的总算活过了七十出头。现在,只有我妈,你看她虽已九十岁高龄,可依旧眼明耳聪,腿脚利落,思维敏捷,精神矍铄,就像一根敛聚了太多生命力的老树桩,不枯不朽,不依不饶,死死地钉在这世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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