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回忆:太阳看不到的一隅(2)
人世间
二女儿金叶,就是我妈。
话还得从头说起。在山东半岛的诸城,有一个小村,村里有个大户人家,家中有个大小姐,从小到大一直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并且读过几年私塾,算有文化。十五六岁时已出落成出水芙蓉,美丽娉婷,婀娜妖娆,一双三寸金莲,一步一姿,步步生莲,十里八村来提亲保媒的渐多,但小姐死活都看不上。家里开始还以为她心高气傲,后来才发现她竟然与村里一个叫金贵的小伙子偷偷来往。金贵虽然家境贫寒,没有文化,但生得俊拔,且能说会道,所以才博得了大小姐的芳心。可小姐家里不仅认为金贵油嘴滑舌不一定靠谱,更重要的是门不当户不对,便赶紧给小姐订下了一桩婚约。就在婚期快要到来的一个夜晚,金贵带着小姐偷偷地私奔了。
那个夜晚之后,金贵就成了我的姥爷,因为大小姐就是我姥姥。
姥姥跟随姥爷一路辗转,最后落脚在了萝北肇兴一个叫莲花的小村。奶奶那时候的日子已风生水起。岗子到莲花有十多里地,中间还隔着莲花泡,不知道姥姥和奶奶两家是通过什么机缘结交上的。也许是姥爷舌巧如簧感动了奶奶,也许姥姥那点与日子并无多大关联的文化,以及她的柔媚娇丽让奶奶羡佩,也许那被海风熏渍的半岛口音本身就有着相互亲和的禀赋。总之,奶奶对初来乍到的姥姥家给予了不少力所能及的帮助。我姥爷还算勤劳能干,没出几年,便有了属于自己的田亩和房屋,苍瘪的日子,在汗水的浸泡中渐渐丰腴起来。看上去,这对夫妻树的适应性还算很强,一经扦插在肇兴这片黑土地上便生根发芽了。于是,大姨、大舅和我妈也就枝枝叶叶地相继萌蘖生长开来。
姥姥对姥爷开始起了恨意,并看透了他人性中恶的那面,还是在刚生我妈的那个夏天。
那时候肇兴一带经常闹胡子,抢钱抢粮还抢人。相邻几个村子有个约定:若哪村遭了胡子,就马上点着事先准备好的土炮,以炮声示警。夜里,忽然传来了土炮声,村里人立即向山里仓皇转移。姥爷挑着担子,前面是大姨,后面是大舅,后背上还有一袋子粮食;姥姥则怀抱着我妈,后背上背着行李,跟在姥爷后面往山里跑。姥姥毕竟是小脚,未出满月身体又十分虚弱,开始尚能跟上,后来就力不能支了。脚下山路渐渐蜿蜒成一条长蛇,藤蔓似的缠绊着她的双腿,且越来越紧。后来,竟缠捆了全身,吸干了她的全部气力,叫她乏氧窒息。最后,她就一屁股瘫在了地上。这时候,姥爷放下担子伸手夺过姥姥怀里的孩子,放到路边的草窠子里,说,不扔下咱们都没好!不管姥姥怎么哀求,他只管右手扶担,左手狠劲拽起姥姥,继续往山里逃。三天后,胡子撤了,姥爷姥姥下了山。路过扔孩子的地方时,姥姥竟发现孩子还活着,只是小脸儿让蚊虫叮咬得肿胀如球,小嘴一嘬一嘬的,眼睛却连个缝儿也没有了。姥姥把孩子抱在怀里,眼泪汹涌奔流,不知是喜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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