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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回忆:太阳看不到的一隅(3)

2022-10-11 10:11:55 来源:忠言堂 作者:admin
导读:人世间,十几年后,我奶奶到姥姥家给我妈看病,曾对姥姥说:这孩子命大,有三条呢! 匪患并没叫姥姥家破败,破败他们的是姥爷自己。 他后来结识了一个肇兴

人世间

十几年后,我奶奶到姥姥家给我妈看病,曾对姥姥说:“这孩子命大,有三条呢! ” 匪患并没叫姥姥家破败,破败他们的是姥爷自己。

他后来结识了一个肇兴城里的朋友(彼时,肇兴镇已是伪县公署所在地),经常带家里来喝酒。再后来,那朋友就带他去城里逛窑子,还去烟馆抽大烟,从此染上毒瘾,家里凡是值俩钱的物件也渐渐被当了,没啥可当就四处讨借。我妈从记事起,就笼罩在姥爷大烟的阴霾里。

为顶烟债和索取彩礼,姥爷将大姨十三岁就许配给了城里一个姓郎的地主家,十五岁便嫁了过去。大姨虽长得像姥姥一样如花似玉,可狼婆子却不把大姨当儿媳看待,只当买来的一个奴才。大姨天天洗衣、做饭、推磨、搓苞米,稍有差池怠慢,便会招来一顿毒打,身上伤痕不断。我妈一提到大姨,总会说:“你看白毛女啥样,你大姨就啥样。 ”嫁到郎家三年,除了后来的一场官司,从未走出过大院门。郎家后院就是城墙,也是他们家院墙。干打垒墙体,也就一人多高,虽说囿住了她的脚步,但同时也抬高了她的目光。她仇恨它,也感激它。她经常偷出些许时间,爬到城墙上眺望,她看到了阳光照耀着的原野,看到了原野上一片片盛开的野花,她想,如果摘一朵戴在头上应该很漂亮吧?这时候,她甚至在软软贴来的风里,闻到了野花的芬芳。但这缕愉悦,比指边的墙草还短,转瞬就是比城墙还重的悲伤。她凝望着莲花泡的方向,每每看到远远走来的身影,尽管一次次失望,但还是一次次地去想:如果那是妈妈该多好啊!一串串眼泪打湿了城墙,打湿了苦涩无边的日子。时间久了,城墙那处竟被她扒趴出一个“凹”来,那“凹”里想必该有一小把盐了吧。

姥姥有一次进城,正好看到大姨趴在城墙上哭,才知道闺女正煎熬在水火之中。回家后越想越伤心,跟姥爷又哭又闹,骂烟鬼把孩子推进了火坑,整整哭闹了一夜,说什么也要他把孩子领回来。姥爷去郎家自然是碰了一鼻子灰。姥姥又要他去官府告状。郎家接到传唤,赶紧给大姨买了一件漂亮的旗袍穿上,却不许她穿背心裤衩。升堂时,公署官爷询问大姨:“你在婆婆家是经常挨打吗? ”大姨埋着头说:“是。 ”“身上是否有伤? ”“有。 ”“那就给本官看看吧! ”这时,大姨赶紧捂住旗袍,连忙说:“没有,没有。 ”只见官爷手指姥爷大吼一声:“大胆烟鬼,大堂之上,竟敢诬告他人,给我拖出去杖打二十大板! ”姥爷被打得皮开肉绽。大姨又被带回了狼窝。

此后,狼婆子对大姨更是变本加厉了。有一天,大姨赶着一头黄牛拉碾子,狼婆子身穿红袄,手拿黏豆包,边吃边走进了磨坊,看看大姨是否偷懒。不知怎的,那牛的蒙脸布突然脱落,牛角冲着狼婆子就顶了过去,大姨见状“啊”的一声吓昏了。醒来后,开始口吐黄水,什么也吃不进去,躺在炕上,一任天旋地转。狼崽子(我妈对大姨父的骂称),其实是个狗腿子,住在兵营给日本鬼子当翻译,平时很少回家,听说老娘被牛顶了才赶回来的。他一进门就揪着大姨的头发又打又骂,拳脚相加,硬说她心肠歹毒,故意放牛顶人。大姨心灰意冷,深夜爬起,踉踉跄跄地来到水井边,怀着满腔绝望和痛苦,一头栽了进去。那年她刚满十八岁,短暂的一生,就像井口到井底那段湿冷阴暗的距离。有人说,肇兴所有井底都和莲花泡连通着。若是,大姨的魂灵一定游回了莲花泡,或托生为一条鱼儿,自由自在地游弋在那片洁净的水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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