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节选:灯突然亮了(3)
丛林
一个多小时,马晓丽的姿势竟和宋刚一样,基本没有改变。扎一疗程要三五日,宋刚和马晓丽商量,来回跑怪麻烦的,不如就在独石口住几天。马晓丽想了想,点点头。两人去寻了家旅店,房间陈设简陋,倒也干净。次日针灸后,宋刚带马晓丽到周边的山野转了转。独石口是北方进入京城的关隘,历朝历代在此都有军事设施。虽是秋末,万物凋零,但满山的枫叶烧得正旺。马晓丽素来不喜欢照相,竟然让宋刚拍了好几张。宋刚思忖,以后要带马晓丽多走走才是。
第三天,针刚扎上去,宋刚的手机响了。三个人都静默着,铃声格外突兀。搬家前,宋刚和马晓丽均换了号码,除了远在美国的女儿,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个号。有些人从此不需要联系了,需要来往的还未来得及相告,宋刚不知何人打给他。腕处有针,不方便接,马晓丽瞅瞅装手机的包,又询问地看着他,她不敢碰他的手机。宋刚面无表情,她的目光便垂下去。铃声隔几分钟就响一次,把房间的寂静撕得七零八落。
江大夫拔完针,手机又叫起,宋刚不紧不慢地拉开包。
2
金枝!宋刚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父亲还未娶她。宋刚的童年时代,父亲就相当有名了。父亲没有超凡的智慧,也没有什么奇特的手艺,出名是因为爱吹,还得个绰号“吹破天”。明知他吹牛,村里却没人敢当面嘲笑他。父亲脾气暴烈,三句话不对口就要扯刀子杀人。那些年,被父亲“杀”过的人排一长串儿,总有这样那样的事得罪父亲。比如生产队长将一只死羊带回家中,关起门独自享用。父亲拎刀讨伐,末了队长羊汤也没喝上。父亲不贪,招呼别的村民把那只羊一起吞掉。算不上乡村无赖,父亲其实很仗义的,所以并不那么讨人嫌。相反,父亲的言语和举动常带来乐子。唯一遭罪的是母亲。父亲游手好闲,家里家外都是母亲一人操持。母亲是父亲骗来的,自然这也是父亲吹牛的资本。母亲去世后,没有哪个女人再上当受骗,父亲一个人东游西逛。
宋刚平时极少回家,只在年根探望他一次,送些钱物,顺便把父亲挂在小卖部的账结了,一般当天就离开了。有酒有肉,父亲才不在乎宋刚住不住呢。父亲没主动找过宋刚,所以父亲突然跑到矿上,看见他就嚷腿快走断了,宋刚眼都硬了。
父亲说要娶一个叫金枝的女人做老婆。宋刚细细打量,父亲有了些变化。仍旧是紫铜色的脸,神色却亮了许多;衣服不只是洗干净了,褂子敞着,但扣子一粒不少。在宋刚的印象中,即使母亲在世,父亲的扣子也从来没完整过。宋刚说:“本事没丢,还能把女人骗到手。”父亲没有炫耀,说不是骗的,然后讲了金枝的一些情况。金枝也就比宋刚大几岁,和父亲可是差一大截。宋刚盯住他:“没骗她怎么会跟你?你许诺人家什么了吧?”父亲嘁一声:“就算你是大老板了,我也是你老子,别这么跟你老子说话。你娘确实是我骗的,可我没骗金枝,她死心塌地要跟我。”宋刚不屑:“死心塌地?是不是海誓山盟了?”父亲来了火:“哈,你娶老婆我不管,我娶老婆你倒要管?”宋刚差点儿气笑,这倒成父亲质问他的资本了。父亲确实没有管过他,宋刚还未成年,父亲就把话撂下,有本事你自己娶老婆,别指望老子。宋刚反问:“那你大老远跑来找我干什么?”父亲说:“我不能白娶人家吧。”宋刚问:“多少?”父亲说:“十万零六千五百元。”其实,宋刚不过是敲打敲打父亲,虽然这样的敲打没什么意义。“怎么还有零有整的?”宋刚问。父亲说:“这个钱是金枝给男人治病欠下的,还了账就行,不多要。”十万块钱对彼时的宋刚实在不算什么,光打通关节哪年不花上百万?宋刚就是不想痛痛快快给父亲。见宋刚没动静,父亲就急了,大骂宋刚没良心,没有他哪有宋刚的今天。宋刚感到好笑,问父亲帮过他什么。父亲说:“没有老子,你能从你娘肚里出来?没老子的血性,你能混成今天的模样?”宋刚哑然。父亲嗓门儿高,虽然关着门,也没人敢偷听,可毕竟是办公场所,宋刚怕父亲再弄出什么花样,忙通知会计取钱,并派车将父亲送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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