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随笔:以礼数做人(5)
孙桥村纪事
我娘的礼数,还表现着对小辈的善良的关怀。二舅过继的儿子德荣结婚,外公外婆也去世了,他的养父远在扬州工作,没法张罗。因此张罗他的婚事,就由大舅(他生身父亲)和我娘一手操办。她给娘家侄子买棉被、枕头、褥单等床上用品,还买了碗筷、铁锅、马桶等等,都是“新”置办的生活用具;那几个月,娘成天乐颠颠、忙碌碌,比谁都忙得开心,仿佛是给自己亲生儿子办喜事。后来表嫂生孩子,娘去“看产妇”,送鸡蛋、油馓子、坐墩肉等月子礼,又去他家服侍产妇,烧吃的、洗衣服;有时,娘还指派我陪在产妇床边,与二表嫂打“如东长牌”,以打发表嫂的无聊。
我大表兄的老三李建飞跟我说,常常想起“姑奶奶欢喜娘家人的情景”(老家人口语里常常把一些单词倒着说,如“喜欢”说成“欢喜”,“月亮”说成“亮月”)。我娘确实对她娘家的侄子们很好,喜欢到他们家去作客。我记得,小时候老家的风俗,大年初二女儿回娘家拜年。可大年初一,我娘就带我们兄弟俩去大舅家,还要在大表兄、二表兄家喝年酒,住上两晚。平时,有事没事,娘总喜欢往娘家侄子家跑,凡有“看产妇”、过生日、砌房子等礼数,娘都要表示一下长辈的心意。我常问娘:“你怎么总往娘家跑?”娘回我:“娘家娘家,就是‘家,它是你娘的‘根啊!”娘家,永远是我娘享受亲情的一个港湾。娘常常对我说:你的表兄表侄们,他们是我娘家老根上大大小小的瓜,不仅连着藤还连着老根。
我娘对娘家人讲礼数,她娘家侄子们更讲礼数。不知什么时候起,他们对我大哥有了误会,以为大哥对我娘我父不够孝顺。也难怪,大哥工作以后,很少去老表家看望,没有很好地尽到礼数。于是,大表兄就想给以一次“教训”的机会。
机会来了,这是一次难忘的也是善良的教训。我父去世,大哥请人给三位表兄报丧。正日那天,大表兄他们兄弟仨带着家庭团队和“锣鼓队”,到了孙家桥南桥头,只听到远处的唢呐声声、锣鼓喧天,可队伍就是不过桥来。正如白居易诗云:“六军不发无奈何。”有人给大哥报信:“快去桥头迎接,你娘的娘家侄子们到桥头了。”于是,我们兄弟、妯娌四人披麻戴孝赶到北桥头,跪下,低头,请表哥团队在唢呐声中过桥。
这还没完。下午我父出殡之时,堂屋前挤满了看仪式的亲朋好友和孙桥村的乡亲,我们兄弟妯娌披麻戴孝跪在门前,等待和尚做仪式,父亲的灵柩就被抬出去火葬场。就在这时,只听得大表兄大声叫我大哥吴周广的名字:“给邻居倒茶拿烟!”我忙起身去办,又听大表兄发话:“吴周广来!”我哥只好起来,一一给门前的邻居发烟倒茶。完了,我哥跪下,大表兄又大声喊起来:“吴周广,你哭丧棒拿反了,正过来!”我哥立即拿正。这时,我注意到他眼泪唰唰下来,这是被大表兄“教训”的泪水。大哥小时候野惯了,后来又去当过兵,平时大大咧咧,不拘礼数,可以借苏轼诗句说,“江山养豪杰,礼数困英雄”。大表兄之所以如此“教训”,就是因为大哥没有亲自去大表哥家“行大礼”报丧,仅请人打个电话通知,则完全没有尽到应该尽到的礼数。他是善良的“教训”,大哥也是服输地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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